告别
我赖在床上,今天不知道是第几天了,我就这么混沉沉的睡着。只知道自己发烧了,想睡觉,想要像植物人一般一睡不起。终于还是休了学在家。父母半年前出了国。冷冷清清的大屋子里,只有我一个人。晚上我会怕,终于还是学会把自己抱紧。
黄昏时,我忽然醒了过来,出了神的望着透过落地玻璃的橙红色的天际。烧似乎已经退了,忘记了我是否曾吃过药,忘了是否有人来过,忘了一切。可是心里还是沉重的。为什么我心里还有过去。
母亲告诉我,要我尽快与现在的朋友们结束联系,因为我的以后,与他们不会再有交集。于是我惧怕,我用我能做的一切去抵抗父母的决定。我逃学,独自站在冬天的街角,让自己寒冷。终于我病了,找到了借口去休学,然后我放荡。记得有人说过,当一个人开始害怕什么的时候,会变成一只刺猬。学会了防备,也学会了抵抗。可是一只刺猬,是永远学不会拥抱的。朋友们羡慕我的自由,却不曾享受过我的寂寞。当我一个人站在窗边,喝着冰水,赤脚,只穿着一件男式的衬衫望着天空盲目时。谁羡慕过。
看了眼日历,估计了一下,我已经睡了四天了,肚子空空的,厨房里只剩下泡面是可以吃的。满冰箱的过期食物,散发出一股异味,是另人作呕的。或许是病了那么多天,胃口还没有恢复的关系,我只吃得下一半,但吃了没过十分钟,又统统吐了出来。
手机和我一样,也睡了四天。开机,一条条短讯几乎快把手机炸了。我是向来不关机的。这次一关就是四天,朋友不免有些担心。原来我的死活,还是有人关乎着的。打开电脑,查看E-MAIL,十三封邮件中,几乎一半是垃圾邮件。其余的也就是只字片语的问候而已,大家同我一般的无聊。才发现,四天的昏睡,还是比较有意义的。不曾想过未来,因为我的未来,我没有权利掌控。我把权利早就付给了父母,条件是让我在这里单独过上三年。离开这里的最后期限,是第三年的十月三日。日子是我定的。因为我要等一个人。但最终我还是忘了要等谁了,或许从不曾真的记得。听过一句最无奈的话,当你一心想忘掉什么,但忽然发现你真的忘掉了。那样的空虚,是真实的,也是飘渺的。像握在手中的细沙。沙从指间流,泪从眼底出。终于还是忘掉了。打了个电话给朋友,告诉她,我病了四天,睡了四天,什么都没吃。随后她陪我去了医院,仍旧是别人给我做的决定,我是始终做那个放弃权利的人的。我是想要放弃的,一直我都是放弃的。放弃任何东西,连喊痛的力气也一起放弃的。
日子始终是要过的,而且是要好好的过的。我的生活很简单,而这样简单的生活,却可以让我满足:音乐、书籍、网络、冰水、朋友以及画,这些就是可以让我快乐的元素。可惜这样的日子,对我来说是奢侈的。很快的,我会丧失去过这样简单而干净的日子的权利。
臧天朔曾说过,只有摇滚,才是真正的音乐。摇滚是会另人发狂的,有时候,我会听摇滚听到天亮,然后望着橙红色的天空,说晚安。第一次听的摇滚,是U2。那种接近嘶哑的叫喊般的摇滚。在夜晚,独自疯狂。
我的屋子里,从没有男人出现,我想我说过,我是刺猬。为了去防备,为了去抵抗。可是一只刺猬,要怎样去学会拥抱。我已经过惯没有男人的生活。我想我始终是寂寞的,因为我们始终都会告别。这种寂寞像是与生俱来的,疼痛、尖锐、且空虚。
我通常在冬天快要到来的时候,会向朋友们宣告,我要冬眠了。可是却常常在冬天,去感觉寒冷。在我冬眠的日子,我听摇滚,听到死。我没有饮食的规律,常常都是一睡就是好几天。不上网,不看书,也不画画。我只是让自己睡了又醒,醒了又睡。而在极寒冷的冬天,穿上大衣,挂上围巾,然后独自走在绵延的街道。那个季节里,我很少说话,且说的话几乎都是自言自语。很少想起要打个电话给谁,说一声晚安。
很多时候,面对很多事情,我们都是无能为力的。我们像是被宿命掌控的棋子,我们小心的去走每一步,但始终都逃脱不了宿命的束缚。有人说过,当你端着一碗汤,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步时,汤水仍旧会被泼出来。往往事与愿违,我们力不从心。于是我们步步为营。当我们从起点出发,经过漫漫岁月,遭受无数挫折,回到最初的起点的时候,我们的心情会是多么的空虚且失望。因为这样的命运不断的轮回,我们却始终无能为力。安妮宝贝说过,我们可以盲目,但我们不可以绝望。可是现在的我,就是那么的绝望,是从未有过的绝望。因为我就是那么的热爱绝望。
我是个讨厌虚伪,讨厌伪装自己的人。可是面对现实,面对这个世界。我们不得不虚伪一点,不得不去伪装自己一点。因为这就是现实,因为这就是人类的世界。多么无奈,可是大多人都乐此不疲的活着。家人老是抱怨,说我总是扳着脸,像是天下人都欠我似的,我想如果我有资本去让世人都欠我,我想我还是愿意的。但我觉得好累,他们不都是我的家人吗?回家不就是回到可以卸下面具的地方吗?在家里如果都需要伪装什么,那我宁愿独自一个人漂流。
人的记忆力真的很奇怪,想要记住的事,却总是会忘记。可是一心想要忘掉的事,却偏偏一直铭刻在心。记得朋友说过,为什么要忘掉呢,有的人你永远不会记起,有的人你一辈子都不会忘掉,既然已把他刻在了心里,那就是一辈子的记忆。很喜欢这句话,因为我真的是忘不掉了。忘不掉太多太多,朋友们一起疯狂的日子。待现在再回首,却只能叹息时间的飞逝了。离开朋友们之前的心情,真的是让我害怕的,因为太多太多的回忆,会像洪水一样地涌向我。现在让我想到过去的任何一件小事,一个细节,都会让我哭泣。于是我们都不得不学会告别。每个人都畏惧告别,可是却不得不告别,于是有了黑暗中的离别。
音乐是人生活中的三分之一,而摇滚是我的全部。我喜欢听那种嘶哑着喊叫的声音,那种绝望的像破晓前的黑暗般的声音。经常去一家叫做“钢管”的音像店,最靠门口的是流行音乐,然后是古典的,乐器的,最最里面的,也是人们去的最少的—摇滚。因为那里去的人不多,摇滚的碟都放得很凌乱,找碟就显得很麻烦。因此老板娘对我格外客气。有时候我看到杂志上的想要听的摇滚碟时,就都抄在纸上,然后拿给她。每次我再去的时候,就可以看到架子上,她所找出来的碟。我经常会寄好听的碟给我的朋友们,但大多寄去的朋友们都会嫌吵,我想我在这方面永远是会被孤立的。
每天日复一日的做着相同的事,吃、睡、音乐。朋友问,如果你和爱的人在一起,也仍旧那么无聊吗?我想了想,说,生活本就是那么无聊,无关于爱与不爱。我们都在潜移默化中张大,不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成长。我是害怕张大的,可却是无法避免的张大了。我不知道,我是从一只幼虫,逐渐变成封闭了的茧。还是我从一只封闭了的茧中飞出来的蝴蝶。我在思考这个的同时,想到了一句及其嘲讽的话:人类一思考,上帝就发笑。
有时候想,我们的彼岸等待着的会是什么。曾觉得,爱过的人,走到过的地方,只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彼岸。我们在彼此擦身而过的同时,彼此获得和失去。明天又会在哪儿呢。忽然想起成龙,大声的喊着“我是谁”。我也曾这样喊过的,在山顶上,感觉到无比的至高无上。那个时候,大声喊的不是“我是谁”,而是“谁是我”。我们在钢精水泥的城市里,不厌其烦的盲目着,我不知道,哪一双空洞的眼是属于我的。
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,都会没有原由的哭泣。有时候,面对别人带给我的伤痛,不论是离别的伤、感情的伤以及误解的伤,我都不再会轻易的哭泣。可是,面对早晨,如花般绽放的太阳,会流下莫名的泪水来。
我经常都会幻想未来,幻想有个家。我是物质欲望很强的人,所以我希望会嫁一个有钱的人,为他做饭洗衣,带孩子,过平平淡淡的日子。经常会约朋友出来玩玩,告诉他们我很幸福快乐。然后就在这样的反复中,死去。
但我现在仍旧需要面对,如山般的卷子、课本、笔记、习题。约朋友出来时,经常抱怨我的苦闷。然后只能在这样的轮回里,死去。
我又一次醒来,这次我没有看日历,因为我知道,我又昏睡了两天。我的手机这回精神的很,它没有和我一起睡。却也没能把我从梦中叫醒。我是喜欢呆在梦里面的,有时候我真的是害怕醒过来。在梦里,我会遇见我所有爱过的人,他们在我的对岸,伸出手来,唤我过去。可是,我的脚丝毫不能动弹。于是我开始哭泣,准确点应该说是大声的哭喊。望着他们,我却始终无能为力。我发现,原来他们是我一个又一个的彼岸,我们在彼此失去中,不断流浪。有些人,注定了就是陌生的过路人。即使有时为彼此撑过伞,有过火花。也不管有多么不舍分开,最终也会告别。短暂的相识,会换来永远的离别。我不知道,也看不到,在我的彼岸,还有谁在等待我。我已经精疲力竭。这样的梦,我认为是真实的。可是在我醒来,我仍旧什么也没有。醒过来时,望着我空无的手,告诉自己,我什么也没抓住。
太阳出来了,它刺痛着我。想起以前我是个如此热爱太阳的人,但如今,我却惧怕。有些人的回忆从来都只是伤口,那些无法示人的伤口只适合躲在角落。不拿到阳光下,于是永远无法风化,也就永远存在。而我始终没有办法把心中的阴影,摆在太阳底下,所以永远也无法释然。其实以前我一直都想找一个温暖的男人,有温暖的心,温暖的眼光和一张温暖的大手。笑起来最好像太阳一般炽热。这样才符合我的孤独。
是不是不去面对,所有的问题就等于不存在。是不是不寄望,路才可以走的更顺畅。我忘了是谁说过的话。我只是知道,我是害怕去面对很多事的。因为惧怕,所以一想到,就会想要哭泣,没有来由的。然后我就会抱着枕头,再昏睡过去。我也不知道,我持续的这样昏睡,还要持续多久。但这样不会影响到别人,那我就继续这样吧。不知道在隔着太平洋之外的父母,会不会想起我。在我生日那天,妈妈的肚子会不会有痛的感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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